在美术课上,我注意到迪娜的调色盘总是充斥着干瘪的颜料管。每一次她试图挤出最后一滴钴蓝色时,她的手指都会用力到苍白,仿佛在给褪色的气球注入生命。在转学生登记表上,“特长”一栏里,她填写了“水彩画”,然而那些颜料管对她来说就像暴晒后的蛇,表皮起皱,色彩黯淡。
我开始留心收集校园里的废弃饮料瓶,清晨的露水在塑料瓶上滑落,犹如钻石般闪烁着光芒。保洁阿姨总是把分类好的废品整齐地堆放在垃圾房的第三扇铁门前。当收集到的玻璃瓶填满三个麻袋,换来收废品老伯手中那张皱巴巴的二十元时,我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,手心都冒汗了,仿佛握住了改变某些事情的机会。
那天中午,我拿着这笔钱兴奋地跑到文具店。货架上的颜料管犹如彩虹瀑布般壮观。当店主将一套十二色的水彩装入礼盒,那深褐色的包装纸发出如绸缎般的沙沙声。我抚摸着礼盒上烫金的玫瑰图案,不禁想起迪娜的帆布书包——上面用白线歪歪扭扭地绣着一朵波斯菊。
迪娜的生日那天,秋雨把银杏叶洗得金黄透明。当我将这份礼物送给她时,她的睫毛剧烈地颤动,就像阳光照亮了黑暗中的黑凤蝶。“颜料……是给我的吗?”她轻声问道,食指轻轻摩挲着颜料管上的英文。我看到那些字母在她的瞳孔中闪烁,仿佛化作了流动的银河。她告诉我,以前在老家,她常常用弟弟用剩的蜡笔头在报纸上绘画。
此刻,画室的玻璃上蒙着一层薄雾。迪娜新拆开的群青色在宣纸上晕染开来。我看着她的手腕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,宛如天鹅掠过初融的湖面。那些沉睡的颜料管开始苏醒,在迪娜的笔下,它们将化作塞纳河的粼粼波光,富士山巅的碎雪,以及那些贫困岁月中从未凋零的春天。这份礼物不仅仅是一盒颜料,更是对她才华的认可和对未来的期许。她的画笔下,世界将因她而更加绚烂多彩。